原创文/董元奔
江南虽然距离我所生活的城市不是很远，但是我对江南的认识最早还是从六朝的诗歌中感受到的，当时的直观就是江南的山水之美、女子之美，而且还感觉到江南的女子都是喝江南的水长大的，她们似乎不吃什么五谷杂粮。后来我读的书多了，感觉江南女子的这种状况在清代改变了，三纲五常摧毁了江南女子的水灵。但是，再后来我读了几首清代女诗人的诗，方才知道自己对清代江南女子的状态判断失误了。
薛琼是康熙年间苏州长洲（今江苏吴江）女诗人，她与丈夫李崧在江阴隐居，过着清贫但是很惬意的诗酒书画生活。数年前，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位名叫邓之诚的文学评论家评价薛琼的诗道：“诗才若水，类不食人间烟火。”薛琼果真如邓之诚说的这样吗？
此女子有几首诗传世，其中一首《己未寒食》写的确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事儿，但是却毫无“不食人间烟火”之妙。“一样莺花二月天，可怜风景异当年。屯荒日日晨炊少，不独今朝是禁烟。”寒食在农历清明节前一二日，这个节令起源于晋文公的所谓封山记过。相传晋文公重耳为了逼迫重臣介子推放弃隐居生活，放火烧了介子推隐居的绵山，不料，介子推与其母一同抱着树被烧死。晋文公本是好心，因此感到很后悔，为了悼念介子推，他下令封山，并规定在介子推的忌日不许生火造饭，只吃冷食，以后沿袭成俗，并成为一个节令，这就是寒食。薛琼此诗写的是康熙年间己未年（应当是1679年）寒食节诗人与丈夫所隐居的那个荒村的生活情景。诗的前两句以对比的口吻指出：一样的莺飞草长时节，却是今年不比往年了。为什么呢？诗人在第三、第四句自己回答道：村子里的老百姓已经上顿不接下顿，做饭的次数一天比一天少，断炊烟是经常的事了，并不仅仅是寒食节才断了炊烟。此诗难道有“不食人间烟火”之妙吗？其实它是只有“不食人间烟火”之痛啊。
比薛琼稍晚的另一位江南女诗人丁瑜，她生活在太湖边上。丁瑜在年轻的时候也写有一首“不食人间烟火”的诗——《家居》。诗也表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忧郁，而不是陶渊明、王维作品中“不食人间烟火”的雅趣。《家居》写道：“木石风花结四邻，寂寥门巷久无人。昔年燕子今重到，始信交情尔最真。”诗在描写太湖时同样是用对比的手法，通过对前后期风景依旧，但人事全非的描写，表现了女诗人对世间人情冷暖的感受。四句诗看起来空落落的，似乎与市井生活离得很远，其实诗已经叩响当时社会生活的门环，接触到了社会生活的深层。
自古耕田服役都是男子的事，作文吟诗也是男子的事，女子只是男子的附庸，她们被男子豢养在楼上描花做鞋，确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其实她们从未尝过“人间烟火”，当然就不会神往“人间烟火”。薛琼和丁瑜却不同，她们代表了封建末世一批觉醒的女子。她们与男子一样，积极介入生活，感悟生活，不仅亲眼看到了“人间烟火”的真相，而且亲自品尝了，品尝到了“人间烟火”的真味儿，她们用自己的诗表现了这种味道。
三纲五常可以缠住清代江南女子的脚，却不能缠住江南女子的心，不能缠住江南女子那自古就有的水灵的品性。因此，六朝时期的江南女子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而是没机会接触到“人间烟火”，而薛琼、丁瑜这样的清代女子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江南真女子啊！
（编辑：董尧）
【作者简介】董元奔，字固辕，1971年生，江苏宿迁人，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江苏省知名辅导工作者，学业主攻古典文学，兼涉古典哲学、历史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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